吕营长脸色骤然阴沉:“去,查清楚陆先生在茶馆里撞了什么邪!冷着脸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他一把攥住巡警领口,金牙在阳光下闪过寒光,“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他府上小妾,给我查清了底细。给老子收拾干净。敢挡我儿的青云路,活腻味了!”

    不过半盏茶功夫,几个便衣已摸清来龙去脉。原是那戏园子的老把戏——见陆家小妾生得标致,几个纨绔便故意往台上撒银元。众人碍着面子跟着打赏,竟逼得她典当首饰充场面。

    “嗨!不就是鱼市董疤痢和粮行陈秃子嘛!”副官比划着,“去年为争地盘就结过梁子。”

    吕营长闻言突然抄起茶壶砸得粉碎:“我当是哪位爷!竟然是两个下九流的夯货!”

    “去!让他们连夜准备钱,摆酒服软。就说我这儿新到一批湖北条子,正想试试质量咋样!”

    旧京骡车有跑海、站口之分。跑海车铃铛叮当响遍胡同,站口车则要抢占前门脸儿的好地角。鲜鱼口每日辰时便涌起人潮,多家老字号汇聚此地。

    董疤痢占的就是这么块黄金宝地。买东西的、进货的多半用的他的骡车。因为赚的多,手底下心也齐,牢牢霸着这块地界。

    较之董疤痢的顺畅,陈秃子的驼队着实落魄。二十峰骆驼终日往返于矿场与城门间,驼铃里混着煤灰与石灰的浊响。

    这行当最是熬人——骆驼反刍时会喷出腥臭的胃液,发情期能踢碎马槽。每当驼队穿过闹市,陈秃子总要叮嘱手下拽紧头驼的缰绳,生怕这些灰扑扑的畜生,脏了太太小姐们簇新的旗袍下摆。

    那畜生也娇贵,十分不好伺候。陈秃子坐在路边吃卤煮时候,眼巴巴望着鲜鱼口车水马龙,指甲掐进掌心里——董疤痢那孙子,连手底下都能坐在这儿吃饭。他那些弟兄只能硬饼子就着豆汁。

    这半年来两人没少拌嘴,可都留着分寸。顶多互相推搡几下,骂几句“孙子诶“也就罢了。

    都是城里做生意的老油子,谁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?真要动了手,惊动了巡警,那可就不是几两银子能打发的了。轻则挨一枪托,蹲几天班房,重则生意黄了还得连累家小——值当么?

    要说这俩冤家,闹腾半年反倒把生意闹兴旺了。钱一多就飘,走路都横着膀子晃,这才惹出今日这场祸事。

    眼下可好,撞上了硬茬子。别说吕营长这样的地头蛇,就是个寻常排长也能捏死他们。如今除了低头认栽、破财消灾,还能怎的?只是这脸面,算是丢到姥姥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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